永遠不要回頭看

這是我這三年來，第一次沒有去看101的煙火秀，因為我稿債如山高，搞得我也沒有心情出門。
望著電視上倒數計時的人潮，我忽然想起自己六年多前寫過一篇跟跨年有關的文章，回到以前的新聞台，翻出那篇文章細細閱讀，連帶的看了好幾篇當時抒發感情困擾的心情，如「如果沒有那杯深淵」「趙敏的愛情，我的愛情」「左半邊臉的幸福」「消失」「勇氣」……，我驚訝於多年前的自己怎麼能夠寫出這樣的文章，現在的我生活平淡，再也沒有那麼深刻又強烈的愛戀了！
不知道，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？？
該說是自己過得知足了？或是我已經欠缺追求愛情的勇氣了？

前兩、三年，我曾經做過一件堪稱這輩子最瘋狂的事。（這件事跟以上那些文章都沒關係啦！那些文章是在描寫我大學時期深深愛過的一個男人。）
我認識了一個男人，當時的他面臨轉換工作的困境，他告訴我，他很想做跟我一樣的行業。
於是我自告奮勇邀請他暫時成為我的工作夥伴，付他薪水，希望可以在他找到新工作前幫助他度過困境，並且藉由一些實際累積的經驗作為找到工作的籌碼。

他來到台北，暫居我家。
我特地幫他換了新的電腦螢幕，在他的房間裡找人來牽了一條網路線，還因此花了錢買ip分享器，在自己有能力的範圍內，想要把對他有幫助的東西都給他。
我還帶他去認識我的朋友，幫他送履歷表給發稿給我的公司，希望帶他走入我的生活圈，在台北不顯孤獨，也希望可以讓他順利找到工作。

不過，相處一個月下來，卻漸漸發生一些讓我愈來愈無法忍受的事情。
比方，他的女友因為欠缺安全感，而會做出一些傷害自己的舉動，每天三不五十打許多通電話來詢問他在做什麼？我又在做什麼？讓我有種在自己家卻被監視著的感覺。
而或許是因為他對工作的不熟悉，交待給他的工作總是拖很久，感覺他並沒有把心思放在這裡，雖然他總告訴我：「我要拿出全力拼拼看。」
最後的決裂，是在某一天他下午有採訪的時候，他早上忽然告訴我，他要去花蓮參加他文學界朋友的聚會，下午的採訪就麻煩我了。
當時的我非常氣憤，告訴他，他只有兩條路可選擇，一條是做完下午的採訪再去，一條是現在去不要回來。
他選擇了後者，收拾行李走了。

那個時候的我，曾經因為耗盡力氣而蹲在床邊大哭，也曾經不習慣家裡的黑暗，而必須在晚上把所有的燈都打開。
之後，也漸漸發現了一些事。

包括，我在他使用的電腦中找到他和朋友的msn紀錄，說他來這裡工作是誤上賊船，讓我相當震撼。
也包括，他後來承諾我的事，並沒有做到，還狠狠罵了我一頓。

後來，我們沒有再連絡，我也只能承認，我們畢竟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。對工作的態度、待人處世、生活背景，都有著極大的差異。
慢慢地，我的生活回到常軌，我也逐漸遺忘了這段往事。
我也試著去感謝這個事件帶給我的覺醒，記取教訓去修正自己的衝動，從中了解自己的能力畢竟有限，也去遺忘曾經有過的打擊及傷痛。
一直到，雲淡風輕。

前兩天，我接到了他打來的電話。
看到手機來電顯示，我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，我剛剛有不小心按到撥號鍵嗎？不然他怎麼會打電話給我？
猶豫了幾秒，我按下接聽鍵。

「新年快樂。」他說。
「喔，新年快樂。」我答。
一陣沉默。

「妳今年是不是有來ＸＸ，ＸＸ告訴我的，我也有看妳的部落格。」
「喔，對啊。」
再沉默。

「我的書出版了。」
「恭喜。」
「書名叫做ＸＸＸ。」
「喔。」
再沉默。

「書名叫做ＸＸＸ。」他又說。
「好，有空去書店我會看一下。」
「那，再見。」
「再見。」

掛掉電話後，我徹底的心情不好。
那一刻，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。
有些人，這輩子還是不要聯絡的好。

不是我對往事耿耿於懷，這個人其實已經很少出現在我的回憶裡了。
而是如果聯絡只會尷尬、並會導致心情不好，那麼又何必聯絡呢？

這兩年多來，我大概約略知道他的近況，也知道他的書已經完成進入出版階段，但是我卻不免偶爾會在想起他的時候，想起他對我種種的指責，然後覺得為何這人這麼沒良心，從來不知道要主動聯繫，即使只是一句問候？

我曾經去看過他的家人，因為當初我曾經答應過他的父親，會回去看他。
擱在心上的事，總是要去完成，才不會對自己有愧。
那麼，他呢？這個曾經說過如果來台北，會回來看我的人，卻是兩年無音訊。

回想起來的時候，我不得不承認，「人」的差異性。
我重感情，重承諾，但別人未必如此。

不過當我真的接到他的電話時，我才發現，原來聯絡是這麼沒有必要。
因為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原來的樣子了。
也不會因為一句問候，就能彌補這些誤解、隔閡，反而會將往事翻起，翻出曾經痛苦、氣憤的過程。

有些事、有些人，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！永遠都不要再回頭看了！
就像我今晚，點閱起以前曾經愛過好多年的男人、那些與他片段的回憶，也讓不能上街看煙火秀狂歡的跨年夜增添了幾許哀愁。

掛掉電話後，我忽然很「小人」地想，他打電話給我的目的該不會是希望我可以幫忙報導、宣傳他的書吧。

但轉念又想，我這樣想實在太小人之心了！
我寧可去想，他只是單純想跟我分享他出書的喜悅，畢竟那是他這兩年多來努力的成果，而他也是真心的想問候我。

總之，還是謝謝你的新年祝福。
但如果可以，希望以後不要再出現了。
不是我無法釋懷往事，只是沒有必要。


楊小禎